金光漫过人间


□张佳雨

  日出是一次势不可挡的启程,日落则是一场裹着温柔的告别。

  星子还缀在墨蓝的天幕上时,我已立在山巅。风携着草木的清冽在耳畔絮语,像无数双轻软的手,推着人往光亮处去。东方的天际先洇开一抹水红,似胭脂不慎跌进砚台,晕得满片天都是柔的。接着是橘黄,是金箔,层层叠叠往上漫——太阳要出来了。

  它果然没让人等太久。先是一道金边刺破云层,给蓬松的云絮镶了圈亮边;再是细碎的光粒撞开云墙,倒有千军万马踏破屏障的气势,壮阔得让人屏住呼吸。而后半个圆脑袋探出来,带着点娇羞的怯,又藏着股破土的劲。光丝似银针刺破云层。突然,太阳带着熔金般的温度跃出来,把山间染成琥珀色,草叶上的露珠成了碎钻,连空气都浸在暖融融的光里。这哪里是日出?分明是天地重启,是时光在耳畔轻语:“再来一次。”新起点从不是空泛的口号,是脚边沾着露的泥土,是风里晃荡的生机,是眼底跃动的光,都在说:“往前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日头渐高时,天空铺开一碧如洗的绸,连河面都漾着碎银似的涟漪。树影映在水里,倒像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模样。这片蓝漫无边际,正浸在这蓝里时,忽然瞥见朵白云,白得发亮,亮得像揉碎的月光,倒让我想起校园里那些攥着奖状、连脚步都发轻的高光时刻。可没等笑意漫开,旁边却飘来团沉甸甸的乌云,像突然翻涌上来的失意:是考试失利后攥皱的试卷,是上台忘词时台下的寂静,想得人心尖发慌。

  但风一吹,我倒想通了:在蓝里攒劲,在白里发光,在灰里沉潜,苦的甜的酸的,本就是人生的调味剂。少了哪一味,往后的日子都少了点嚼头。眼看着乌云一点点往白云挪,像顺境里突然冒出来的挫折,要吞掉那点好不容易攒下的底气。可我知道,用日头晒过的努力攒下的底气,哪会怕这点灰?用一次次坚持撑起来的自信,哪会被这点难打垮?果然,没一会儿,乌云便被风扯散了,那朵白云倒更亮了,是闯过风雨后,带着光的模样。再看头顶的太阳,像颗烧得正旺的火球,把最 耀眼的光泼向大地,倒让我想起我们的青春:不也是这样,把最热烈的劲儿,都献给了这片土地?草叶青得逼眼,树叶绿得发亮,连石头都浸着暖,好像这光藏着魔法,能给万物都镀上福气。正午的阳光是烈了点,却换来了午后的慵懒:有人趴在桌上打盹,有人在树荫下铺块布,听歌、画画,把细碎的美好都缝进时光里。

  日头往西斜时,风里渐渐掺了凉意。秋风卷着桂花香掠过衣襟,归鸟的啼鸣混着乡亲们归家的谈笑声,太阳也卸了白天的劲,变得温和起来。它的金光从叶缝里漏下来,落在眼底,倒让我觉得看什么都裹着层暖光。一抬头,漫天都是火烧云啊!红的似烧得正旺的炭,粉的像揉了胭脂的棉絮,紫的又掺着点金,晕得漫天都成了调色盘。金光投在墙上,蝴蝶正绕着光飞,翅尖沾着亮,舞姿也添了几分灵动,像在给太阳跳最后一支舞。

  山头上的太阳只剩小半个脑袋了,光也淡了,添了几分怅然。蝉鸣慢下来,像是在跟它道别。它把最后一点微光都洒在山巅。

  转眼间,太阳落进了山后。许是还惦记着人间,临走前又撒了把余晖,成了天边的彩霞,像龙、像凤,绕着万家的屋顶,慢慢淡去。乌云来了,月亮却紧跟着爬上来,带着满天的星子,像是受了太阳的托,要给夜行的人照路。远处有光点在动,不是星,是飞机,载着人们的希望,在夜里飞,倒成了人间最亮的星。

  太阳这一生,到底给人间送了多少暖啊?人生大抵就是这样:该顺应时便沉下心来,因为每段时光都有它的意趣;该闯闯时便昂起头,那些咬着牙跨过的坎,终会成为托着你的山。

  愿你有日出时的莽撞冲劲,也有日落时的温柔底气,哪怕山高路远,哪怕时有风雨,只要眼里有光,每一步都算向前。

  太阳,谢谢你,带着金光,漫过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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