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颜色的风（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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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乾东

有风来

喜欢在风中行走

喜欢它绕过

空荡的袖口

却从不言归期

花开，不为它流连

叶落，不为它驻足

每一种风

都有自己的语言

我不懂它

它也不懂我

喜欢在风中行走

任它，风言风语

豌豆花开满了坡

坐在田边的石头上

任风从田野吹来

有时候是紫色的

有时候是白色的

有时候是黄色的

一片叶子唱起歌

一田的叶子都唱起了歌

这些绿油油的歌声

都结成一串串豌豆角

此刻，我什么也不想说

我只想做田间

弯腰翻动泥土

种植歌声的父亲

南瓜的藤子

南瓜藤子

走了很远的路

慢慢爬上

田坎上的李子树

开一朵深黄色的花

仰望一枚青嫩的李

张家坪那个

叫小芳的姑娘

三十多年了，她的影子

还留在这道田坎下

看一只蜗牛在故乡爬行

时间太少

几乎成为口头禅

但在故乡的这个下午

我花两个小时

看一只蜗牛

从田边爬进

布满青苔的老屋

人到中年，才发现

自己不过是把日子

熬成了背上

沉重的壳

蜗牛走到哪里都是故乡

而我，身在故乡

仍然是一个，不停

寻找故乡的人

童年的弹弓

大多数射出的石子

一无所获

不知去向

现在才发现

它们都射向了

三十年后的我

让一个中年男人

把人间活得

千疮百孔

父亲还乡

好多年不回老家了

他一站到田坎上

就开始滔滔不绝

看到土地，仍把自己

当成这里的王

他挑着两只空箩筐

摇摇晃晃走向田野深处

此刻的故乡多像一本

放在风中的词典

等我翻出一个词语

向父亲认输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