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夜榻上的“小事”

外汇
1小时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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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

　　文学家王蒙先生和医师郭兮恒大夫曾对睡眠问题进行过深度对话。两位分别从文学、哲学与临床医学的领域出发，结合生动的经历与案例，分享关于睡眠的顶级哲学理念与最新科研结论，而后汇集成这本《睡好的福分》，一本关于睡眠的随笔录。

　　王蒙先生从自身生活经验出发，讲述自己从少年失眠到老年善睡的逆袭经历，巧妙融合庄子的“心斋”与孔子的君子论等哲学智慧，生动解锁独特的“自愈式睡眠”机制。郭兮恒大夫则结合自己40余年的科学研究和经典临床案例，从专业角度分析睡眠这一生物节律与年龄、疾病、环境等因素的密切关系，纠正睡眠认知偏差和行为误区，并针对性提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从科学和心理学层面消解失眠人群的焦虑。

　　主持人则在《睡好的福分》的序里分享，他写那篇序时，刚从一场 “一夜三醒惊梦连连” 的睡眠里爬出来，他的脑仁儿还有点疼，是真疼，还是前两夜失眠留下的回忆？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这种混沌的痛感，大抵是每个跟失眠打过交道的人都懂的，夜里睁着眼听着窗外的车声，天亮时却记不清自己到底闭过几次眼；吃一片安眠药觉得英明，想起前两夜的煎熬又有点慌，连“高兴”都能变成新的失眠诱因。

　　主持人自己也承认，他是个“有疑病症的人”，医生说他的主观性耳鸣跟人格敏感有关，他不大信，可转头就把失眠归为“太敏感”，脑子里像装了一台雷达，白天扫工作的疏漏，夜里扫生活的褶皱，连“虚惊一场”都能在神经里留下痕迹，跟远古的兔子似的，醒着时总警惕着风吹草动，哪怕危险是自己想出来的。

　　主持人说的“找不开心”的本能，在焦虑失眠的人身上格外明显。他们躺在黑暗里，不是放松，是“备战”，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变成 “我又睡不着了”的证据。把偶尔的睡浅当成 “失眠”，把暂时的不安当成“病”，越琢磨越慌，越慌越睡不着，最后真把自己困在了“失眠” 的壳里。睡眠专家郭兮恒大夫做过一个实验，给一位说自己“一夜没合眼”的患者做脑电波监测，第二天拿结果给他看：“您睡了三个小时。”患者一开始死活不信，直到看见屏幕上自己睡眠时的脑电波图形，他才肯承认，原来自己不是没睡，是没“感觉”到自己睡了。这种感觉与事实的偏差，往往是焦虑的温床。

　　王蒙先生常说“先睡心，后睡眼”，这话是从南宋理学家蔡元定的《睡诀铭》里来的，朱熹当年失眠，靠这六个字缓过来的。主持人没朱熹那么有定力，他试过靠喝酒催眠，从一杯红酒加到一瓶威士忌，最后把自己喝成了酗酒，后来才知道，酒精会抑制快速眼动睡眠，也就是做梦的睡眠，酒精是“抑制快速眼动睡眠（REM）的强力物质之一”，而 REM 正是咱们常说的做梦的睡眠。他那时总觉得酒后睡得沉，醒了却还是累，原来夜里的梦被酒精挡在了睡眠之外，大脑没得到真正的修复，就像庄稼没浇够水，看着长了，其实根没扎牢。

　　郭兮恒大夫在临床上常跟患者解释，睡眠不是“一睡就忘” 的空白，而是由浅睡眠、深睡眠和REM 睡眠搭起来的“三层楼”。尤其是REM 睡眠，眼球在眼皮底下轻轻滚动时，大脑神经元的活跃度跟清醒时差不多，像是在偷偷“整理文件”，白天学的知识、见的人，都要靠这时候从临时储藏室搬到永久记忆里。比如，工作累了一天，夜里做梦多，第二天脑子反而清楚，就是因为REM睡眠帮他消化了脑力消耗，可要是赶上REM不足，比如熬了个夜，第二天就容易记不住事，连说话都容易卡壳。

　　儿童的REM睡眠更是金贵。郭兮恒大夫说，小孩在深睡眠时会分泌生长激素，长个子全靠它；而 REM 睡眠则管着神经系统发育，要是幼儿时期REM 不够，日后可能会有行为偏差，连大脑发育都受影响。他见过智力障碍的孩子，脑电波里的REM 睡眠特别少，甚至没有，这也说明，那些夜里爱做梦的小孩，往往脑子转得更快，学东西也更灵。

　　可成年人总怕做梦，觉得一做梦就是没睡好。其实王蒙先生说得对，“已睡、未睡、半睡”本就没那么分明，梦里的片段也是睡眠的一部分。与其纠结“昨晚有没有做梦”，不如像书中所说那样，把心放宽，梦里有肉包也好，没肉包也罢，只要躺下来是歇着的，就是在给身体充电。

　　你越把睡眠当“任务”，它越跟你捉迷藏。郭兮恒大夫提到，很多人所谓的“失眠”，其实是“半睡眠”，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没进深层，身体的休息也没断，只是自己不肯承认“这样也挺好”。还有些睡眠问题，跟“睡不着”反过来，是“睡不醒”。他见过个高中生，考试时写着写着就能睡着，连老师敲桌子都醒不了；还有人炒菜时能把脸贴到锅里，不是走神，是得了嗜睡症。这种病不是“懒”，是身体里的睡眠节律乱了，白天再怎么强撑，也抵不住突然袭来的困意。郭兮恒大夫说，要是白天总控制不住地犯困，甚至在开车、上课这种需要集中精神的场合也能睡着，就得赶紧去查，别等到出了危险才重视。

　　这本书汇集了几乎有关睡眠的一切问题，人们通过阅读王蒙先生与郭兮恒大夫的对话，实则是在重新梳理自己，与自己紧绷的神经和解。书中的序言末尾写道：“愿纸短眠长，诸位好梦”。这话里有对睡眠的期待，也有对所有失眠人的体谅。就像书中所说，“睡眠是人类的福气”，除了人，没哪种动物能有这么舒服的床、这么安稳的夜，能在夜里做个小梦或是安安静静歇会儿。你要是今晚没睡好，别慌，就当是给明天的酣睡攒着力气；要是翻来覆去想东想西，就跟自己说“这是梦见自己没睡着呢”，心松了，眼自然就沉了，夜也就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