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 李自良 初杭 张瑜
石榴咧嘴柿泛红,正是秋实好时节。入秋后,新疆街头巷尾售卖的红石榴,颗颗籽儿紧紧相拥。当地人常以这“石榴籽”象征各族群众手足相亲、守望相助的情分。
“石榴籽”的比喻,是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新疆考察期间听一位维吾尔族乡亲说起的。这句源自生活的质朴感言,触动了总书记的心弦。
2014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各民族要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
而今,“石榴籽”早已在天山南北扎根生长,各族群众“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也在朝夕相处的点滴里,悄然结成一个个温暖的故事。
红心
“火洲”吐鲁番到了丰收季。鄯善县达朗坎乡的葡萄园里,葡萄一串串垂成沉甸甸的绿珍珠。葡萄架下,人们围坐在凉床聊天。有人随手点开手机里存的一段视频,画面里也是相似的场景,却藏着一段让人心头一热的对话。
“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幸福是从妈妈肚子里生下来,生到这个美丽的国家!”
不久前,这个新疆女孩关于幸福的理解“刷屏”了,9岁的小姑娘乃则热·艾尼瓦尔质朴的言语温暖人心。
那是今年8月的一天,乃则热在葡萄园门口偶遇一名湖南游客。
“小姑娘,葡萄甜不甜啊?”初遇陌生人,尽管有些拘谨,乃则热还是大着胆子回复:“不甜不要钱。”打量着这个身穿花裙的小姑娘,游客又问道:“你是什么民族?”乃则热仰起晒得红扑扑的脸,没半点犹豫:“我是中华民族!”
恰赶上乃则热的生日,热情好客的小朋友和来自湖南的大朋友围坐一圈,蛋糕、小零食摆满桌面。美好的氛围里,游客问道:“最幸福的事是什么?”这就有了开头那一段问答。
游客将他视频记录的一幕幕发到网上,很快引发关注。“她说这话时很骄傲,眼里有光,多美好的女孩”“刚从新疆玩回来,那里的人真的很好”“中华民族的小姑娘就是漂亮”……
对网友的夸奖,乃则热的妈妈木尼热·斯依提嘴角难掩笑意,“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木尼热是达朗坎乡央布拉克村村干部,经常帮着村里的果农拍视频做宣传。当地700多户村民,主要以葡萄、杏子、桃子等水果种植为生。
“多么富饶的一个地方,瓜果飘香。这是大自然的馈赠。”2022年在吐鲁番考察时,总书记风趣地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但有掉葡萄的事。”
木尼热对吐鲁番的变化颇有感触:“以前吐鲁番水果只能卖给本地收购商,一公斤四五块钱,现在通过网络宣传,各地客商越来越多,价格翻了倍。”
乃则热现在上三年级,就读的达朗坎乡中心学校,正是妈妈木尼热的母校。“我小时候上课靠炉子取暖,没操场,现在学校有暖气、有塑胶操场,老师还教得特别好。”木尼热说。近些年,在新疆一座座现代化校园拔地而起,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红色文化资源,为增进各族群众对中华文化认同提供重要支撑。
甘肃、青海、四川、广东……学校的老师来自五湖四海。乃则热的数学老师牛军平,2018年从甘肃来到新疆。“这里小孩求知的眼神把我留住。”他说,“我们要牢记总书记嘱托,加强对青少年的现代文明教育、科普教育,引导他们积极融入现代文明生活。”几年过去,老师不仅留了下来,还把家安在了这里,而“为中华民族而自豪”则成了孩子们的共识。
红火
“伊犁河水翻波浪,灌溉着牧场和农庄……”伴着这首老歌,车行渐深,窗外连片的麦田泛着金浪,远处牧场牛羊成群。向来以富饶闻名的伊犁河谷里,伊宁县温亚尔镇布力开村藏于一隅。
村口放眼望,灰墙黑瓦映着蓝窗红门,水渠绕着片片绿化带,崭新柏油路通到家家户户。鲜有人知,“布力开”是维吾尔语音译,本意是“角落里的村庄”。
初秋的阳光把村子晒得暖融融,顺着村民引路,记者见到了村里“名人”,73岁的买买提江·吾买尔。他正在自家院里和女儿讲起在北京参加阅兵观礼的感受。老人眼神里满是郑重:“我不是一个人去,是带着全村各族乡亲的心意去。”这个维吾尔族老党员,1973年入党时许下的“一辈子跟党走,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的誓言,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乡亲们都知道买买提江·吾买尔的故事。1981年他刚当选村支书时,布力开村还是个“破落地”——村民住土坯房,许多人一辈子只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村集体还欠着外债。更难的是,村里曾有人因琐事起争执,人心散得像一盘沙。
买买提江·吾买尔把自家当成“试验田”,白天孵鸡蛋、养鸡苗,晚上挨家挨户教乡亲们养殖技术;看到村里孩子上学难,他办起幼儿园,不同民族的200多个孩子在园里一起唱歌、一起画画;他带领党员在村里巡逻,给村民讲政策、讲法律。
“我们村支书不偏不倚,跟着他准没错!”这是村民们挂在嘴边的话。每当这时,买买提江·吾买尔总会笑着接话:“习近平总书记说过,民族团结是发展进步的基石。咱们各族乡亲抱成团,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如今布力开村里,现代化养鸡场里每天能产出数万枚鸡蛋;文化广场上,哈萨克族老人弹着冬不拉,汉族大妈跳着广场舞;村党支部的公告栏上,新入党的年轻党员名单写了满满一栏,党员成了维护团结、带头致富的“领头羊”。
2024年,布力开村人均纯收入达26654元,村集体经济突破412万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角落里的穷村”。
离开布力开村时,夕阳正落在村口的水渠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像撒了一把碎金。耳边是老人临行前的叮咛:“大伙儿一齐好好干,再偏的‘角落’,也能变成美好的家园。”
红墙
巍巍昆仑山麓垂着黛色,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河流漫过沙砾冲积出绿洲。和田地区和田县阿瓦提乡就静卧在这方画卷里。
万亩向日葵竞相开放,金色花海映着茫茫沙漠,这般景致麦麦提艾力·阿卜杜拉早已看惯。他心里挂念的景色,是藏了好些年的对北京的念想。
43岁的他这辈子没去过北京,可家里的墙上最显眼处,挂着一幅合影——照片里他站在“天安门”前,红墙黄瓦映着舒展的笑。这是“00后”乡干部胡春芳带着背景布,在田埂旁为他拍的。
胡春芳和麦麦提艾力在田间偶遇。听说她会拍照,麦麦提艾力搓着手,忽然说:“要是能和天安门照张相就好了。”这话胡春芳记在了心里——阿瓦提乡离北京约4000公里,不少村民连乌鲁木齐都没去过,可对首都的向往,却含在每个人眼里。“何不把天安门‘搬到’沙漠来?”小胡立刻网购了背景布,等布寄到的那天,她觉得沙漠里的风都像是温柔了些。
起初村民们还有些拘谨,围着背景布问“照相收钱不”;可没过多久,这抹“红墙”就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要拍照的老乡,女士会提前换上艾德莱斯绸的裙子,男士特意打上领带,孩子们拉着爷爷奶奶的手,蹦蹦跳跳地等着。
后来,这抹“红墙”走出阿瓦提乡。和田地区顺着村民的心意,把“我与天安门合影”活动推广到7县1市,还增加了故宫、长城的背景布。
一次拍合影,70多岁的老人摸着背景布上的红墙,念叨着:“你看现在,我们住的房是北京援疆修的,孩子校服上印着‘北京援疆’,连天安门都‘来’沙漠看我们了!”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大力推动南疆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
走在南疆,和田安居房、喀什产业园、阿克苏公路都令人眼前一亮,援疆援建力量推动下,各地村落通途、旧巷焕新。
“对口支援地的乡亲想看看首都的模样!”老百姓的声音传到了北京援疆指挥部,迅速得到响应,“和田乡亲北京圆梦行”计划启动。不久,承载着100户共300位乡亲的列车缓缓驶入北京。路上,乡亲们扒着车窗,喃喃自语:“这就是北京啊,跟电视里一样亮堂。”
在京的10天里,乡亲们的脚步遍布颐和园、圆明园……还亲眼见证了日思夜想的升国旗仪式。国歌奏响,五星红旗飘扬,乡亲们情不自禁放声加入国歌大合唱。
“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到北京上大学”“回去要跟乡亲好好说说,北京有多好”……旅途中,大家的心愿清单越来越长。
天安门的红墙,连着万里之遥的家乡。这份对北京的向往、对民族团结的珍视,也在沙海之畔慢慢生长。
(新华社乌鲁木齐9月19日电)